退休后我第一件事,就是去寻找她。
我拄着白桦树干,一瘸一拐地走在乡间小路。
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天,找到了一个小村庄,在兴安岭的深处,只有几十户人家。村子名叫阿乌尼。
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俄罗斯的后裔,中俄后代的混血儿。全村都是木格棱房子,女人喜欢穿长裙。
我终于坐在她的面前,述说这些年的分别之苦,回忆那些难忘的往事。
阿乌尼的村口草图
她漠然的脸上,略显惊㤞。
树叶纷纷落满了木桌,一杯清茶早已冷却。
她认为自己从来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女人。
在这里生活得无忧无虑。
很满足自己的一生一世。
她问我:费尽周折找她干嘛,
到底是为了什么?
我告诉她,
就是为了那难忘的一天
为了永远难忘的是那一天,
那一天,我和她穿过白桦林,淌过喘急的溪流,跑到河的对岸,疲惫不堪。我们躺在干草垛上,晚霞落尽,己是满天星光。她把河水湿透的外衣,凉晒在干草堆上。月光下眼睛显得深蓝。可是我们之间隔着一捆玉米杆,妨碍了我们的拥抱。这是我和她唯一的夜晚,这是我终生的遗憾。
她满脸的皱纹,被垂下来的白发遮挡,她干瘪的双手,木然不动。我充满热情的期待,一直讲到暮色蒼茫。她摇摇头表示,什么事都己忘记。她已经不耐烦,挥手让我离开。嘴里喃喃自语,几十年不见,还是那么荒唐。
她向我飘来不屑一顾的眼神,昏花的眼睛依然是淡兰色的。
这双异国风味的眼睛,曾经让我如醉如痴。
我推开她的木门,走出村庄,在她心里,没有我一寸地方。
爱,如此吝啬。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我暗然失色,走到村口,阿乌尼的村口。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,回过身来,这个老女人,我当年的美人,扑到我的怀里,泪流满面。她瘦弱的拳头敲打着我的胸脯,她低声地喊着:你都记错了,你什么都忘了!一直和我们一起玩耍的小狗娜达莎,你连问一句都没有。
阿乌尼的村口草图
娜达莎!黑白花的小狗,它在哪里?
它活了有多久?
还有你的黑白花的小羊,黑白花的小牛,你的小白马,小红马……
一晃又过了两年,我又去找她,在阿乌尼村口,我睡在柴禾堆里。抱着给她的见面礼物,想给她一个惊喜。
早晨我被一阵哀乐声惊醒,一队送葬的人从我身边走过。一打听才知道,他们送别的,正是我要找的女人。
我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后,拄着白桦树干,流着老泪。
王占武写于
2014年12月16日北京驼房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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